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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Chap104:LoupRasoir(铁狼骑军)

  人在面对危局时,起初几分钟里会陷入歇斯底里,而后几分钟里会表现出沮丧与崩溃,约莫在半小时后才能恢复常态,并逐渐冷静下来。这套心理学理论只是评估受过军事训练的男性,而不是呈一片散沙的莉莉丝们。我万分担心碉楼上与雨披男对峙的山月桂,会管不住手指擦枪走火,将事态最终推向无法挽回的地步。

  鸳鸯茶的话音在暴雨冲刷下,变得断断续续,我无法一心三用,只得匆忙挂断电话,先顾及眼前再说。人们将起先翻出来的瓶瓶罐罐塞回布雷德利的大包,当确定再无遗漏后,我驮上肩头就走。浩劫降至,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共识,然而当它猝然降临后,却叫人依旧大吃一惊。我满心悲愤,不觉气血攻心,再也撑不住这具受创深重的躯体,轰然栽倒在地。

  “把包给我,还是我去吧,”艾莉森接过大包,健步如飞地扎进雨幕,回头对众女叫道:“就算他们想耍横,以我这种粗蠢模样,也激不起男人们任何性欲,让她老实躺着吧。”

  我刚想起身阻止,她已来到铁门之下,正打算解开钢锁出去,却被雨披男们连嘘带骂地轰了回去。骑马男从怀中掏出一本簿子,指着标号为九的人物说,要此女前来搭话。

  “她身负重伤,刚刚晕倒了,送还个破包给你们还要挑东捡四的,到底在搞什么?”毫无疑问的,这个9号所指代的便是我,艾莉森见自己不入他们法眼,也有些恼了,叫骂道:“这个贱人是我们里的叛徒!醒来后还要继续接受调查,要就要,不想要就滚!”

  “知道了,稍等片刻。”比起农妇,桃花显得很冷静,她挥手让她退回去,看着门廊下的我细细思索。那种眼神叫人很寒心,我知道仪宾女在想什么,为什么交还赃货还得挑人呢?无非有几种可能:一,对方心怀不轨,觉得在这群妞里我似乎更对他们的胃口,可以趁势拘起来施暴;二,9号没准与雨披男是一伙的,他们找了个借口挖她出去,然后好动手。

  我正欲澄清自己,偏偏电话又响了,依旧是鸳鸯茶,他左等右等不见拨回,心急如焚地打了进来,要我将现场大致状况描述给他知道。哪知我甫一说完,他立即察觉到不寻常起来。

  “如果只是单纯索回药包,派几个人来交涉就好,为何要在山下驻扎人马?这完全没有必要。”他在电话那头吧嗒吧嗒抽着雪茄,质疑道:“很显然是打算动手,在等某个信号。”

  “那依你之见,我究竟该不该去?你快点说啊,他们又开始对空放枪了!”

  “去,你必须得去,但要懂得随机应变。这样,你将手机藏好,偷偷拍几张照,横行佐治亚的大小组织我基本都认识,也许能从中辨出几张脸来。”他深思熟虑了一阵,又说:“现实的情况比你想象糟得多,你麾下的那批贼婆娘得罪过许多人,我不仅无法弹压他们,甚至连条子们也指挥不动。他们似乎被另一股势力操纵了。许多心怀叵测之人,觉得这是一个权力大洗牌的好机会,正打算蠢蠢欲动,老婆,这不光是你的麻烦,也同样是我的麻烦。”

  “相比之下,我更担心你,鸳鸯茶,我交待你的话听明白了没有?不论发生什么,你都不可被怒火冲昏头脑,我这种人可有可无,只会给你带来横祸,这就是我想要逃避的原因。”

  “多虑了,老子再怎么说,也比你多吃二十年饭,当下情形只能说有些棘手,还远谈不上危机,必要时我也会在亚特兰大找帮手。什么你的我的?听好了,世上没有让男人看着老婆白白去死那种事!”他哽咽了几声,叫道:“我已失去了彼岸花,无法再失去你了!”

  “诶?彼岸花?”与艾莉森擦肩而过时,我忽然停下脚步注视着她的背影,想起一件事来。最早接触莉莉丝时,我记得仪宾女曾说过这么一句话,当年鸳鸯茶与彼岸花分手时,农妇是直接的目击者,她也同样说过大长老或许认识她,这又是听谁说的?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?彼岸花没准就是大长老呢?毕竟一个名满天下的獍行,不可能遁入尘世而不显山露水的。

  “你为什么突然想看她的照片?好吧,稍等片刻。”话线那头传来翻箱倒柜的嘈杂,鸳鸯茶一面翻找一面回答:“彼岸花的身高简直可以去打篮球了,与她站一起我就像白雪公主边上的小矮人啊。也是,我在你面前天天都在谈她,然而却从未给你看过她的模样。”

  无计其数的悬念电影和推理小说,无不揭示出一个道理,那就是当真相大白时,真正隐藏着的那个家伙,往往是最想不到的人。时隔不久,他发来的图样一帧一帧缓慢读取,模糊照片上是一张站在窗前的背影,以手边参照物对比,此女身高将近两米,与艾莉森接近!

  “这!难道说?”无数蛛丝马迹融合在一起,虫子女人的外观,药店老板的矮小,鸳鸯茶的前妻,农妇的旁观,其余莉莉丝们的描述!我惊叫一声,大叫道:“这不就是大长老嘛?鸳鸯茶!你有否想过,或许你的前妻是莉莉丝们的头!你确定她从没有提过姐妹会么?”

  “这绝不可能,我看你的思维现在极度混乱,彼岸花独来独往,根本不懂与人相处。五年前还没有姐妹会!另外她也从没说过,你干嘛突然提起彼岸花?你让我想想,这简直是胡说八道。”男人显得六神无主,当听完描述后也陷入困顿,便让我专注眼前,挂断了电话。

  不论是与不是,现在都不重要了,因为此人明天一定会出现。倘若真是彼岸花,那么我和天竺菊都不是她的对手,此女是勿忘我的领路人,甚至是传授技艺的导师。只有一个人能收拾她,那就是将紫眼狐狸打得像条狗的Dixie,这难道就是蓝花楹所指的,除却鸳鸯茶以外,她也能起到关键作用的含意吗?若如此那可太糟了,这一回很可能将毁了她。

  说话间我已来到雨披男面前,背后几个小妞忙将铁门重新上锁,以防山下之人趁势发难。骑在马上的这个人默不作声,只是瞥了眼落汤鸡般的我,朝背后努努嘴,示意我下坡进他们的蓬帐。我正迟疑不决,坡下之人不耐烦起来,放了一通排枪,在碉楼外墙楔出几十个白点,惊得莉莉丝们忙逃下楼,各自找隐秘狙位继续对峙。事到如今,我只得且行且珍重。

  仅仅五分钟功夫,底下的人又跑来一批,荒原尽头的天际线,仍有各种车不断过来,一切就像鸳鸯茶所形容的,东北部的大小黑帮都在往女神峰聚集。迈过一众雨披男,我在人堆里瞧见一张熟悉的脸,那是锅铲,他也带着几个锅子党的败类前来报仇雪耻,我刚想冲他高喝,就被身后之人死命一推,脚步趔趄地来到蓬帐之中。

  原以为雨篷内必然站着几个满面横肉的家伙对我大发淫威,结果却空空荡荡,主事人还没到。我将大包一搁,扒着橡胶布漏开一条缝,对着人群拍了几张,然后上传给鸳鸯茶。隔了几分钟,他确认了我发去的照片,并说这些人分别是铁狼、火炬联盟、锅子党、箭镞、利维坦之魂以及剁头党等等十多个大小本地黑帮成员,成分相当复杂。

  “我不明白,铁狼和箭镞是摩托车帮,利维坦与火炬联盟都是监狱黑帮,锅子党和刀斧党又是街头黑帮。这伙人彼此间都存在矛盾,时常大打出手,哪怕我摆宴席请他们来聚餐,也不容易办到,是谁在背后捣鬼,将这么一群心照不宣的人集结起来呢?实在是难以置信。”

  世纪末的美国,记录在案的黑帮高达一万三千个,成员将近百万人,是活跃度较高的次黄金时代。州政府与警察,还不像今天形成有效的遏制体系,尽管已有了黑帮调查协会,建立起各种信息库,致力于打击暴力犯罪,但在南部诸州和西海岸,依旧是他们的乐园。

  如果非要分类,莉莉丝们也属于地道的黑帮,这种事以地方上微弱警力很难介入,多是呈观望态度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积极的联系FBI,哪怕过来人也是当作黑帮内斗处理。

  “然而这次的情况很古怪,我一听见风声就立即跟条子们通电话,他们更早获得了消息,但却按兵不动。甚至告诫我别轻举妄动,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来冷处理。”鸳鸯茶看过图片后,又说:“这种情况实在太罕见了,我也判断不出是何原因。老婆,你千万收住性子别当场耍泼,那些人被激怒后会随时要了你的性命!先听他们说,等釐清缘由咱俩再定计。”

  我默然点点头,将所有图档和通话记录删除干净,当作完这些,一个敦实的轮椅男在几名五大三粗的壮汉陪同下,走进了雨篷。他们先从地上捡起包清点一番,确认无误后又回到那人背后,泥塑木雕般僵站,视线像无形的手游离在我皮装坦露出的皮肉间,猥琐地奸笑。

  “湿哒哒地裹在身上不难受吗?脱了吧,像咱们这样光膀子多舒坦啊。”轮椅男扫了一眼大包,笑了:“数目是对的,但瓶子破了好几个,这些就不多计较了。知道为何指定要你送来?我就想看看能将伊腾顿豺狗帮老大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长啥样,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。身材真好,脸蛋也够漂亮,看得老子都勃发了。九号,你们姐妹会为何要抢咱们的货?”

  “嗐,我还以为你有更高追求,原来趣味那么低,好吧。”我缓缓褪下皮装,绞干长发,穿着内衣走到轮椅男面前转了几个身,让他看个够,答:“那是药店老板请我们去取的,目的嘛,显而易见,就是为了将你等吸引到此,好为他脱困,咱们何时抢过你们货包了?”

  “原来如此,那药店老板现在人在哪?你们又是怎么与他勾结在一起的?不知道此人是专为我们干活的吗?连实验室都给他搭好了,却不发一言转换了门庭,这笔帐又要怎么算?”

  “老大,你似乎误会了,他从未投效我们,在一天前咱们甚至都不认识,哪来的勾结在一起呢?事实上他是被咱们强行绑架到此,所以才会绞尽脑汁,让你们白费精力替他出头。”

  “有意思,你们干嘛绑架他呢?又想问出什么?据说你是打手中带头的,这家伙真幸福,还能被女人抓获。”轮椅男着人搬来一张铁凳,示意我坐下,问:“那他还活着吗?”

  “当然,好吃好喝款待着,象个大爷似的,至于为什么逮他呢?这不是几句话能说清的,假若你没事可干,那几位也愿意听废话,我很乐意告诉你们原委。”我掐头去尾挑了几个重点描述给此人知道,叹道:“药店老板很不配合,一肚子坏水耍我们,所以挨了我几顿打。”

  “还有这等好事?老子早就听说过你们这个淫窝总爱羞辱男人,今天算长见识了。能被你折磨,他可真走运。那么姐姐,你能带咱们也踏上极乐殿堂堂吗?咱们这群弟兄整天在外打架,身心都很疲惫了,很想被人照顾,真希望陷在安乐窝里住几天呢。”轮椅男说着说着,脸上邪光四射,居然腾地一下站起身,在泥地间来回踱步,撞见我诧异的目光,说:“没什么,年轻时我就觉得电影里坐轮椅的都是头面人物,只是过把瘾罢了。那你们问出秘密了没有啊?药店老板还有个女友?这真是头一回听说。好吧,那何时能将他交还咱们?”

  “最快今天下午,最迟明晚前,总之问出秘密,他随时可以离开。”我耸耸肩,答。

  “既然货验了,人我们也打算验一下,方便送几个兄弟进去吗?让他们看看药店老板缺没缺零件。”敦实男抚弄着我的肩头,手指开始不老实起来,叹道:“其实我更想亲自走一趟,但老子比较怕死。你干嘛伺候豺狗帮老大呢?那家伙除了手上有几个钱,就是个懦夫啊。”

  “没问题,你自己挑人吧,如果你真愿意随我上去,我也能像伺候药店老板那样让你尽兴而归哪。”我心想鸳鸯茶哪怕再次,长相也甩你十几条马路,仗着人多势众欺凌一帮弱质女流的家伙,居然也敢叫别人是懦夫。心底可以藐视,但嘴上仍要恭敬,我故作羞涩避开他火辣辣的目光,局促地摆弄文胸花边,问:“那我该怎么向她们报上你的威名呢?”

  “Nobody,就说是铁狼骑军的二当家好了,等他们去完觉得安全后,你们再回这儿来,就咱俩,老子会叫你心满意足的。”他走出雨篷,从人群中挑了两个瘦猴,挥挥手算作暂别。

  我正在前方引道,冷不防地被人猛踹了一记屁股,滚翻在泥泞中,下黑手之人立即骑将上来,拔出匕首就打算刺击。纪律涣散的流氓们围着边看边笑,我惊出一身冷汗,忙拧住他腕子开始角力,方才记起这张脸来。此人是蒙蒂塞洛大战时冒进冲入树林的小子,那时的我见他磕头求饶,哭得涕泪横流,身为同性实在无法忍受男子受辱,这才一把拧住他胳臂轰了出去,最终被蓝花楹破相才得以生还。作为救命恩人他不感激却也罢了,居然想杀了我。

  哪怕我身被重创,体力已是大打折扣,但撞见这么个是非不分,恩将仇报的家伙,心头怒火勃勃燃烧起来。破相小子见刀刺不下去,又抬起一条胳臂施压,最后连身子都扑了上来。刀尖正游离在心窝前一寸,此人听见四周都在嘲笑他是个娘炮,连个女流都弄不死,便愈加下死手。我照准他张大的嘴狠狠捣了进去,再将拳头一旋,立即崩掉两颗门牙。

  破相小子哪吃过这种痛,手上尖刀力量顿减,我趁势扑腾起身,夺过尖刀踢得远远。

  “别打别打,我错将你看成另一个贼婆娘了!”小子挣了几下,手腕纹丝不动,不由嚎哭起来,叫骂道:“我不甘心,不甘心啊,哪怕这样也报不了仇!你敢不敢松开咱们再来?”

  轮椅男探出半扇身子扫了一眼,又缩了回去。走在前方的两个瘦猴朝我走来,掏出一把刮刀,和颜悦色地说:“松手吧,你没见他哭鼻子了?这种姿势容易叫人想入非非。来,小姑娘,用刀将他割喉吧,像这种废物留着,也只会给咱们丢人现眼。”

  破相小子一听,吓得魂飞魄散,不知哪来的蛮力挣脱出来,狠狠将我蹬倒拔腿飞奔,结果还没跑出三十米,背后的枪响了,这家伙就这般稀里糊涂地直坠阎王殿报道去了。

  “那只是咱俩的误会,你干嘛将他杀了?”我看得毛骨悚然,推开他执枪的大手,叫道:“他当时是我拼死保下来的,哪怕被他打一顿出出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
  “你见过郊狼吧?咱们就用狼群来做比喻好了。如果族群里出现畸形的弱者,那它会在出生后立即被抛弃。其实人也一样啊,某些家伙今天不是被别人打了,就是明天被汽车撞了,岂不要被他活活累死?那样的话什么都不用干了,整天为他擦屁股,仇家也越结越多。”

  “刚才听你说,给他打一顿解气?”另一个瘦猴望着气鼓鼓的我,笑得前仰后倒,说:“9号,你是个白痴吗?这小子在过来的路上说,只有将你们从上到下,从高到矮,不管难看好看全都亵玩一遍,他才能解气啊。你看,现在他因为你而死,所以你又欠了箭镞的人一笔血债。就别给咱们演戏了,你没伤过他,他干嘛要拔刀杀你?你当我们也是白痴啊!”

  我被俩人揪起,推搡着往坡道去,矗立在铁门前的骑马男瞥见,调转马头离开,当与我擦肩而过时,他兀自停下,掏出那本相片簿交给两个瘦猴,然后缓缓下了山。

  “他们要干什么?”碉楼上的桃花探出半个脑袋,盘问一番后当即拒绝,冲着我骂道:“你不长脑子吗?他们想围山便围山,想进就进,不行,要见药店老板可以带出来给他看看。”

  “这样见到了又待如何?他受没受到胁迫?是否在说违心话?根本没人会知道。”左边的瘦猴指着我,喝道:“正因这个女的说你们仍要找他问话,不会立即放人,所以才有必要见见,当确认布雷德利没事,然后咱们再来细说此事。别不识抬举,立即给老子把门打开!”

  右边的瘦猴打开相片簿查找人像,要她去看山坡底下阵仗,说:“现在只来了一小部分,其余人还在赶来的路上,等他们到了就没那么好商量了,楼上的13号,自己看着办吧。”

  面对众贼的气势汹汹,莉莉丝们也只得无奈地接受现实,桃花着人找来两个黑布袋,要瘦猴们戴上并解除全部武装,香橙与甜瓜这才下楼开锁,我被俩人挽紧胳臂,慢慢走回道场。环顾四周,剃刀、琴弦以及迪姐这些没露过面的人,已暂时躲藏起来,就这样来到弹子门前。

  话分两头,那么在这段骚乱的时间里,药店老板又在干什么呢?其实自打他记起与虫子女人对话的细末之后,便往自己辛苦作业过的地点而去。一间是当初曾关押杏子的破屋,另一间是毗邻的公厕。小妞活动范围局限在两座屋子间,故而作为重点防范对象被重新刷了墙。

  “难道那天回去后,我向康斯坦丁说起过什么么?不然她为何提醒要我保守龙磐的秘密?”尽管男子一再告诫自己别去多想,但架不住枯守牢室的寂寞,顺脚走走出了井房。他点起支变色龙,熟门熟路地走了一分半钟,来到了泛渣之井最后一间牢室前。门前有个塑料桶留下的压痕,沿途都是白色油漆的斑渍,当时的他正是在厕所搅拌涂料,由这里开始的。

  “嗯,与离开时一样,也许除我之外再没人进来过。”他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,阔步来到屋启正中央,瞥见地上有一张绿色玻璃糖纸,上面烫了个歪歪扭扭的字母,不觉信手捡起,自言自语道:“诶?难道是误判?她们实际进过这里?可糖纸又是哪来的?”

  有关善后工作,药店老板是出了大力气的,他先将屋子腾空,光是将家具一件件搬去道场,就累掉半条命,然后才开始喷消毒液,最后才是刷涂料。可这个E又是什么意思?难道说小妞将家具做了编号?悄悄往里塞入了纸条?抑或是某个地点的缩写?男子如看天书,只得将糖纸往兜里一塞,然后蹲倒在地,贴着墙一寸一寸搜捡起来。

  “我是由里往外刷油漆的,就从起先摆床的角落开始查起吧。”布雷德利依旧还记得,这件破屋长期没人打理,四下结着蛛网,墙皮也大多斑驳,被囚之人闲来无事,在各处都落下涂鸦,如果她有心留下记号,多数会夹杂其中。他掐了烟,在水门汀前坐下,独自叹道:“可惜了,那个小妞挺有绘画天赋,涂了许多蜘蛛侠和再生侠,反正比我画得好。”

  那天男子赶到女神峰时已经下午三点,他一心想着尽早回制毒间,看看虫子女人有否替他处理掉化学助手的尸体,故而刷墙三心二意,涂料有厚有薄。以现在的眼光去看,许多地方都过于仓促,依旧能透出底下圆珠笔印子。少女画这些图有什么规律吗?据男子回忆,应该没有,总之大多是卡通人物。

  “也许她什么都不知道,那只是康斯坦丁过分担心罢了。”男子在破屋爬了个遍,也没瞧出有什么异样,不由长吁一口气,又掏出雪茄烟盒,顺手一带那张糖纸也滑将出来。布雷德利抓在手中,陷入了沉思。这东西在粉刷当天,他可以确信绝没见过,那它又是哪来的呢?参看糖纸出现的位置,理应是别人在屋里翻到拆开看过的,也像他一样满头雾水故而丢弃。

  “诶?难道说,糖纸起先被藏在墙缝之中么?”药店老板将身趴地,与水门汀持平,再细细去寻,不久后发现了贴脚线有一段缺口,这东西许是让人用脚踢了进去。他快速爬到跟前,取出手术刀使劲掏挖,想扒拉出更多这样的包装纸,结果却一无所获。

  “我真蠢,既然糖纸是被她们从这里找到的,怎会不搜查得更细心一些?哪怕有秘密也早被看透了。”他摇了摇头,正欲爬身起来,却在这霎那之间,视线被夹角的某处给吸引。那里似乎也有图案状的东西,正因角度刁钻,让自己给漏涂了,男子顿时来了兴趣。

  “果然哪,我刚才还在埋怨康斯坦丁过于谨慎,现在看来还是她眼光毒辣。”在这个夹角前,小妞画了三株树木,那是什么含意呢?他不由看向另一头夹角。在同样的位置,也有那种笔触,过去细看,仍是三株树,不过只画了一半。男子托着下巴苦思冥想,慢慢忆起当时在刷漆时,屋子四面墙角有三处画着树,另一处留白,他觉得无伤大雅,故而没有抹去。

  “可这又是什么哑谜呢?树木有完整的,又有残缺的,到底要表明什么含意?”他拿起笔将图样描绘在烟盒上,打算一会儿回去再细细琢磨,恰在此时,身后传来了脚步声。

  “你独自在这里作什么?”来人正是那个天杀的妹妹,她见布雷德利躺卧在地,还以为他羊癫疯犯了,不由走上前来踢了一脚,叫道:“看看你这个混蛋给大家带来了多大麻烦。”

  “麻烦?什么意思?我只是闲来无事四下走走,难道又给你找到理由要揍老子了吗?”男子下意识地架手护头,不断申辩道:“我只是在找厕所方便啊,顺脚一走就来到了这里。求你可怜可怜我,别再打了,我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了你,再也经受不了酷刑了。”

  “哈哈,这个没出息的家伙,居然被几个娘们收拾得跪地磕头。”谁知又有两个獐头鼠目之辈出现在铁门前,瘦猴们见他正抱着我大腿涕泪横流,笑得前仰后倒,说:“9号,你对药店老板做了什么?居然让一个男人那么不要脸地哀求饶命?莫非你非礼了他?”文学迷

  “没有,就是打了他几顿。”我哀叹一声,伸手将他扶起,道:“你的铁狼朋友要见你。”

  男子揉了揉眼,当见到瘦猴中的一张脸,不由心头暗暗叫苦。这哪是铁狼的成员,分明就是火炬联盟来人,可两个黑帮之间有矛盾,怎会一同跑来女神峰?

  这大大超出了布雷德利的实际构想。男子起先的计划是,先将铁狼的人引来,爆发一场小规模的冲突,然后默默等待。至于火炬成员,多半会在很久之后才会过来,这样就形成了第二波攻势,当所有贼婆娘都忙得焦头烂额,无暇再来顾他,那时才是逃跑的大好时机。而今的情况他有些看不懂了,两者怎会走到了一起?他们不是竞争对手吗?

  “我表弟呢?已经很久没法联系了,他人现在在哪?”果不其然,瘦猴立即记起了惨死的化学助手,问:“我们去过化学室,他的包和手表都在,但人没了,怎么回事?”

  “哦,没什么,我与莉莉丝们之间存在一些误会,现在差不多释清了。”男子灰头土脸地跟着我们往回走,叫道:“我怎知他在哪?没见我被她们绑架了吗?或许自己回家了。”

  “放屁,他要是回家了,怎么手机还在包里?那么多未接来电,说明他在十天前便失踪了。按照9号的交待,你是昨天才被她们绑票的,又怎会不知他的去向?”瘦猴之一听出蹊跷,一把拧住他衣领,叫道:“那我表弟去哪了?你必须说说清楚,莫非被你杀了?”

  “好了,人你们也见到了,是不是就像我所说的,好生款待着哪,你们还有什么问题,留着以后再说吧。”我只得上前打圆场,推了把男子,道:“看来你的麻烦一点都不比我们少,咱们最后再谈一次,将所有疑问都捋一遍,当确认无误后,你就随他们下山吧。”

  “不,我不跟他们走,我爱住在这里,喜欢被你天天折磨,我才不要下山呢!”布雷德利忽然当胸将我抱住,在怀中撒欢起来,道:“醉蝶花,我爱你啊,你明白我的心吗?”

  “你不会是吃错药了吧?我那时痛殴了你那么多次,感到心头愧疚,才任由你吃豆腐,并不代表说我对你有感情啊。快快放手,被别人瞧见还以为咱俩之间有真爱哪。”

  还未说完,药店老板忽然将我猛力推倒,抱着脑袋噼噼啪啪逃回关押自己的牢室。瘦猴们未明其意,正待追过去继续盘问,哪知他端着一把破枪出来,朝着人群连发两弹,有表弟的那位猝不及防,手臂瞬间开了花,两人大惊,便丢下我蹬上石阶,逃命去了。

  “完了,这下可给那群混帐找到了开战的口实,干嘛要答应带他们下来呢?”我恼恨地瞪了药店老板一眼,忙紧追着他们步子上去,并声嘶力竭地让众女截住他俩。当回到贝巴因道场,两只瘦猴已被十多个女流制服压在身子底下,我让众女起来,扶着他俩肩头好言宽慰。

  “这是误会啊,不是我们不肯放人,是他死活赖着不肯走,见你们来硬夺所以恼羞成怒。”

  “9号,你当我傻啊?身为一个囚徒怎可能配枪?一切就像二当家预料的,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!他抛了药店,转换门庭在替你们干活,我表弟多数已经遇害了,应该也与你们有关!”瘦猴高声唾骂,撕破衬衣坦露出胸膛,道:“来,往这里扎,老子早有觉悟。火炬帮的弟兄们会替我报仇雪恨,不将你们这伙笨娘们斩尽杀绝誓不罢休!你就慢慢等死吧!”

  “露西,黄瓜,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,赶紧将药店老板带上来交还他们,真的是一团糟!”我急得手足无措,只得一边继续安抚,一边让蓝花楹的手下去捉男子,然而众女跑去廊道,弹子门已让药店老板给倒锁了,哪怕铃铛敲破,那道门也是纹丝不动。

  “我宁可死也不要下山,听着,我刚刚记起一个你们最迫切想知道的秘密,将他们打发走,我立即交待!”男子隔着门狂呼着,愈加在那头使劲,将所有人挡在门外。

  “算了,也许正像9号所说,这是个误会。”另一个瘦猴思虑片刻,劝解伙伴道:“她们没有必要升级矛盾,这原本是几句话就能说清的事,可能那把枪是他偷带进去防身的。”

  伤了手臂的家伙只得点头称是,被我紧紧搀扶,咬牙切齿地走回铁门,我趁着他们不注意,立即上锁,表示自己不会再回那个雨篷。出了现在这种事,我哪怕胆子再大,也没有蠢到重投虎穴,他们会怎么收拾我,哪怕弱智也能猜到。果然,两个瘦猴撒开丫子飞跑下坡,沿途高声嚷嚷,那根本就是缓兵之计,他们放几句软话,只为了能侥幸活着离开罢了。

  “你怎那么天真哪?那是黑帮,不是农民也不是镇民,地痞流氓怎会跟你讲信义?老婆,你哪怕一退再退,他们也是要攻破你山头的,将所有贼婆娘杀光!因为这就是这些人起先计划好的!”当电话那头的鸳鸯茶听完我的描述,怆然笑道:“我已经查出背后指使的是谁了,那是一个叫做自由宪兵的大组织,本阵在科罗拉多,是他们出钱将这些乌合之众结合在一起,并给出了许多承诺。正因为他们的介入,所以无人敢管这颗烫手山芋啊!”

  “自由宪兵?为什么会是他们?”听完我暗暗叫苦,这支游离于暗世界与泛世界的佣兵联合组织,与我与天竺菊素无往来,彼此间陌生得很,据说全是历战老兵,其实力可见一斑。

  “专注眼前吧,我也正在组织人马,最快会在明天才能赶来女神峰。老婆,现在你只能应战,别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。”男人挂断电话,忙自己的事去了。

  坡道下拥簇着无数人头,黑帮们不再虚与委蛇,终于撕破脸皮开始强攻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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